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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1 / 5)

叄正六年,大雪。

漫天飞雪覆盖了整座山头,一片白茫茫的景色透着一丝寂寥的味道。

“——呼…呼…”

少年走在广阔无际的林子中,身上几乎要被纷飞落下的白雪淹埋,每踏出一步都是踉跄的陷落在雪地里。

然而在这样艰难的情况下,这人身上竟然还背了一个人。

“——邵玄,放我下来。”背上那名少年淡淡地说,声音模糊的几乎要飘走:“别再折腾我了。”

邵玄咬着牙,心想谁他娘的折腾你了,然而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闭嘴!再废话小心我揍你!”

少年一听愣了下,随後苍凉的垂下眼。

“老子…老子带你去治病。”这话邵玄自己说了都觉得有些好笑,他压下心中那种荒唐的感觉,强自坚定道:“治好了就不会死了,相信我。”

“……”少年虚虚的靠在邵玄的背上,一袭白色狐裘虚虚的盖住身体,可却是连一丝温暖都留不住,冷风呼啸着从四面八方钻进来,他连哆嗦一下都没了力气,嘴里不禁泄出一声闻不可闻的叹息:“可是我真的好累了,你放过我吧,趁我还有一口气,让我回去见见我的父母。”

这声几乎可以说是请求般的语气,让邵玄听了忍不住心绞一痛。

往年他不论怎麽欺负颜十二,都从来不曾听见他求饶过,甚至连疼了哀一声都没有,现在突然听到他说这种话,一股悲凉的感受不知不觉就涌了上来。

“闭嘴!”邵玄忍着泪水,然而声音却不可掩饰的暴露出他的情绪,然而颜十二耳朵似乎还是堪用的,问道:“邵玄,我要死了,你不是应该感到开心吗?”

邵玄没有说话,他知道他现在只要一说话就势必要破功,泪水悄然顺着脸颊蜿蜒而下,倏地在脸上结成一道冰痕。

不知走了多久,邵玄恍惚看着眼前茫然的白色,他已经丧失了空间感,只知道自己一直在往上爬,然而爬到了多高他自己并不清楚。

“我…我睡一下…”颜十二黑长的眼睫上覆满了雪,脸色死白的和周遭的景物一个颜色,只见他的头一点一点的往下,乖顺的靠在了邵玄的肩上。

“喂!别睡!”邵玄真的慌了,转头吼他:“我叫你别睡你听见没有!你他娘的别睡!”

颜十二一动不动的,彷佛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这人从以前就是这个样子,不管和他说了什麽,全然都当作没听见似的,眉毛挑都不挑一下。

“别…求求你…求求你!”他腿一软,跪倒在地上,身後人也跟着跌落在地,美丽的少年躺在雪白的大地上,安详的闭着眼,恍若与世隔绝一般,此刻似乎连空气都是美的,当寡淡的仙人去世之时,连草木都会为之涕泣——一如此时此刻。

邵玄将颜十二揽进怀中。

一股朦胧的气袅袅从少年嘴里呼出,丝丝缕缕随着空气上升,犹如人的魂魄般,苍白而平静的脸上似乎浮现一丝久违的笑意。

邵玄哭得几乎要倒不过气来。

早年初见的时候,这人似乎就是这个样子了。

邵玄打小一身的莽气,从小到大打过的架数不胜数,在一群同侪里称霸称王,少年当时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这样的小流氓除了自己老母哪还见过什麽漂亮之人,於是一见到颜十二时,两腿差点就走不动路了。

只不过这人长得虽然漂亮,性情却寡淡得很,你问他一句他只给你一个眼神,好像一张薄薄的嘴唇既不拿来说话、也不拿来吃饭,跟个天上神仙似的。

然而邵玄偏偏就喜欢他这个样子,可是这人似乎对他——以及这个世界都毫无兴趣,他的眼神永远都是那麽冰凉,不见一丝喜怒哀乐,好像没有什麽事能够触动他,触碰到他的内心。

从前颜十二对他的置若罔闻是故意的、甚至是带着恶意的,他可以使劲抓着这点对他拳打脚踢、对他恶言相向,不论他如何反抗至少都能让邵玄心里感到一丝丝的慰藉,安慰自己这人至少是关注着自己的。

然而现在他已经不在乎这个了,他只想要颜十二能够睁开眼睛,和自己说句话,就算是打他骂他也行。

他将人紧紧搂在怀里,他的身子已经逐渐僵硬,甚至不似活人的温度,这让邵玄越发觉得恐惧,抱着人的手抖不可控制剧烈颤抖起来。

——这人是真的要走了,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求求你…救救他…”邵玄搂着颜十二,泣不成声哽咽道:“如果你真的存在…求求你…我求求你…”

夹着冰碴的风呼啸而过,凄凄厉厉,毫不留情的打在邵玄身上。

“无论用什麽都好,用我的生命来换也行…只要、只要能救他…”他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只要能救他。”

其实这个世界是不存在奇蹟的吧…有一瞬间邵玄这麽想,模糊的意识早已在脑中宣告了最残忍的结局。

——如果赌上我毕生的运气…够不够呢?…够不够使奇蹟发生呢?

两人头发都白了,邵玄浑身一松,颓然倒在雪地里,和颜十二面对面躺着。

“——你是风麽…到哪哪都来去自如的。”邵玄摸了摸他的侧脸,苦笑一声:“我到底该怎样才能留住你?”

少年依旧安详的睡着,理所当然他没有得到任何回答,邵玄觉得有些累了,其实按理来说他早就该倒了,也不知道为什麽能够坚持这麽长时间,现在这口气一泻,顿时就没了牵制,在无垠地里安然地也睡了过去。

——磅礴大雪淹没了山上所有一切,放眼望去是无尽的寒冷,苍白而寂寞。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踩着木屐的脚出现在画面中,停在两名生死未卜的少年边上。

“啊——”木屐的主人长叹一声,狭长的眼睛微微上抬,嘴里含糊骂道:“个臭说书的,真他妈没良心…”

话说当时,邵玄像是感知到了什麽,倏地伸出被埋在雪中的手,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脚踝。

“——嗯?”那人低头一看,眨了眨眼睛:“还没死啊?”

“…救他。”邵玄睁开眼皮,沙哑着声音说道:“你是神仙麽?是的话你救救他。”

“——咦?”那人一脸无辜,举起修长的兰花指,羞怯一笑:“我不是神仙呀,鄙人不过是个路人甲罢了。”

“……”邵玄偏头剧烈咳了几声,费力撑着手肘爬起来,中途踉跄了好几下才终於成功坐起身,那人见状哦了一声,风凉话像风声般款款落入邵玄耳里:“咦?怎麽起来了?你怎麽啦?”

只见下一秒邵玄从袖口伸出两手一拱,恭恭敬敬的弯身行了大礼,他姿态压得极低,每一下磕头都在雪中留下一道深深的坑。

他这人打从出生以来就没怎麽对人行过礼,最最严重的一次是他犯了错,他老娘让他跪在祖祠前忏悔,然而就算是这样,他也是带着一丝戏谑的态度去跪的,好像从来就跟这种世俗规矩沾不上边,没有什麽东西能够束缚住他。

然而这样桀骜不驯的一个人,此时的神情却是这样的虔诚,这样的…手足无措。

那人一看,轻浮的嘴角微微一抿,将玩笑嘴脸敛了下去,两手一摊,透着些无奈道:“哎呀——人都是要死的…少年,你这麽做又有什麽意义呢?”

邵玄额头扣在雪里,看不见那人的表情,他也不抬头,迳直说道:

“我这辈子做了太多的错事,其实罪该万死的人应该是我,但我却不知道为什麽是他要先走,他活着的区区十几年里充满了许多惨澹的回忆…甚至可以说是痛苦折磨。”说到这里他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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