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求饶,然而她知道,她们是不会放过她的。
长长的走廊终于到看尽头,一个同班的女生正在班门口张望,看见他们快速跑来:“班长,语乔,老班找你们。”
肖艺纳闷,问道:“只找她俩,不找我吗?”
“嗯。”女生点头,江语乔和范凡对望了一眼,朝着办公室跑去。
与此同时,被校长带走的男生在另一间办公室里,崔震和他一同低着头,在下午临时召开的班主任大会上,当众被撤销了优秀教师评选的资格。
过了几天,记大过的通报批评被贴在了公告栏上,走廊上安排了老师执勤,再也没有男生勾肩搭背,吆五喝六地在厕所门前逗留。
这场旷日持久,以全体女生为目标的霸凌,终于被挽起的双手击退了一步。
这个世界上,依旧有很多条路让女生们惴惴不安,漆黑无光的夜路,人烟稀少的小路,陌生顺风车上的回家路但至少,原礼附中东西楼之间,总是洒满阳光的走廊上,再也没有束缚了。
女孩们自由了。
这微不足道,但是,每一条路都算数。
江语乔和范凡推开办公室的门,班主任看她俩一眼:“是这样,学校要评选市级三好生,班里投票呢,江语乔,你的票数高一点,但是咱们班老师投票呢,范凡的票数又高一点,你俩自己商量吧,到底谁代表咱们班去评选。”
江语乔接过老师递来的评选须知,她没有转头,但她知道,范凡轻轻看了她一眼。
2018-2011(9)
范凡站在窗边,她面前,是一棵冬日里光秃秃的洋槐,树梢上架着一个鸟窝,鸟儿们飞去南方了,那个看起来不太结实的窝里只装着些未化的雪。
刚刚下课铃响,所有人都拿着饭卡冲了出去,只有她呆呆坐在座位上,肖艺路过大声问她:“范范,你不去吃饭吗?”
肖艺身后,是同行的江语乔,范凡错开眼,拿出一本练习册,只说不饿。
练习册永远也写不完,除去老师留作业常选的那几本,范凡还额外买了许多,然而她翻开看题,又静不下心,偌大的教室里总飘着嗡嗡的声响,不知道是从窗缝传出来的,还是从暖气里传出来的。
她只好起身躲去楼道,然而楼道里更加吵闹,为了避免学生得流感,尽头的窗子白日里总是敞开通风,有关吃什么的询问从四面八方汇聚,通通随着冷风灌进教学楼。
范凡把脸缩进外衣的领口里,她知道,自己烦乱的思绪并不是因为这些。
初二部一共十一个班,却只有四个市级三好生名额,市级三好生中考可以加五分,所有人都消尖了脑袋想要获得竞选机会,前几天班里投票时,范凡的桌上摆着四瓶饮料,都是同班送的。
多得一分,干掉千人,在距离中考还有一段距离的初二,大家已经早早进入备战状态。
范凡盯着脚尖往前走,手指划过墙面,蹭下一层浮着的白。
没有人能抵抗中考加五分的诱惑,范凡也无法坦然地将机会让给江语乔,她在心里轻轻想着,她是班长,算得上品学兼优,这个机会这样难得,她争取一下,并不是,并不是自私的。
然而看见江语乔,她又开不了口。
她的成绩是能够考上一中的,而江语乔的成绩比她稍差一些,或许更需要这五分。若她拿到了加分的机会却没能用上,是不是不如把这分数让给江语乔,可如果把分数让给江语乔,自己最后却没能考上呢?
好难,比数学大题还要难。
范凡搓搓手指,又扣下一小块墙皮。
楼梯口的风急促猛烈,她闭着眼停在风口处,试图依靠冷风让自己清醒一些,约莫过了半分钟,忽然听见有人问:“不冷吗?”
范凡睁开眼,看见江语乔从楼下走上来,她和她对视,范凡知道,江语乔清楚她在想些什么。
然而江语乔却没有问,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烧饼:“真难买,不过至少比懒龙好吃。”
范凡没有推脱,接过来问:“懒龙不好吃吗?”
“懒龙好吃吗?”江语乔瞪圆了眼,“食堂有好吃的东西吗?不对,食堂有能吃的东西吗?”
范凡想了想:“很多呀,三窗口的鸡排饭,炒菜区的浇汁茄子和酸菜土豆丝,二楼的披萨饼、鸡蛋饼、手抓饼,懒龙也还行。”
她一脸诚恳,看起来是真心的,江语乔的疑问也是真心的:“你家里是不是虐待你。”
“没”
“那你真是大善人。”
范凡被她逗笑,低头咬了一口烧饼,烧饼是雪菜猪肉的,有一点油,但是味道不错,纸袋都还热乎着,应该是盖在衣服里,妥善保管着送过来的。
她又想起那悬在半空的加分机会,手里的烧饼像是第五瓶饮料,她想要拒绝江语乔的暗示,然而又控制不住地想,把机会让给江语乔,是不是更好一点。
纸袋被捏出一个小洞,她却仍旧开不了口。
倒是江语乔忽然说:“范凡,我想要去竞选市级三好生。”
范凡顿时愣住了,她不想答应,可又说不出拒绝,与此同时,她心里缓缓松了口气,既然不是她做的决定,那无论结果如何,都不用她来承担责任。
有那么一瞬间,她差点松口,点头说好,然而江语乔又说:“但是这对你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