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在凳子上坐了下来,捋着胡子,慢慢的道:“他这个跟磕着头,是没有一点儿关系。只是……”
“只是什么大夫?您尽管直说。”刚听到前半句松了一口气的沈王氏,听到他的可是,心立马又提了起来。
“只是他早有些肾虚、阳亏的症状,理应是少做些力气活的。偏他总是不知节制,现在的身体,能坚持到现在也已经是极限了。”
“啊?”沈王氏一脸惊讶。
大夫继续说:“最近,他是不是经常有发抖的症状啊?”
“这……”沈王氏只记得之前几天有过,可是这两天没有见过了。
“有!父亲昨天还发抖了。”沈玲如此答道。
大夫点点头,神情凝重。
看了开口的沈玲一眼,沈王氏继续把注意力转移到郎中身上,继续问道:“我说大夫,您可有医治我家老实的方子?”
“有是有,不过……”那个郎中把她的屋里四处看了看,又停顿了话峰。
这是沈王氏已经开始急了他的卖关子,一劲儿的催促。
“不过,照你家里的情况来看,医治他就有些困难了。”
“怎么说?”沈王氏大概已经猜到了他的意思,不过还是想听他说出来。
“他这积劳成疾的身子,必须要有人参作为引子,吃些调理的补药,坚持下来,方可治愈。否则时间一拖,那就将是身子越来越弱,直到再也站不起来。”
“若是治愈的话,那是多久?”
“少则两个月,多则半年。”
“什么!?”一听这话,沈王氏就惊住了神儿。这一阵刚因为沈玲的病,把家里的积蓄花了个精光。就刚才沈老实做活的庄子里,老板也是结了这几天做活的钱,再加上家里压箱底的钱子儿,也是买不起一根人参啊,更别说待养上两个月,甚至是半年了!
大夫临走的时候给开了张方子,然后收了沈王氏递过来的银钱,虽说不多,郎中可怜她,也就没有计较什么,背上药箱子就走了。
这一折腾下来,天色已经有些黑了,沈玲陪着沈王氏在沈老实的床前坐了好一会儿。沈王氏却忽然站了起来。
“娘……”沈玲轻唤了一声沈王氏。
“玲儿,你在家呆着,娘去求人,求求那些个卖药材的,无论怎么样都要把你父亲治好。”直到此刻,沈王氏还是强忍着不流泪,因为她怕,她怕连自己都向命运妥协了,谁来挽救自己的夫君。
沈王氏翻箱捣柜的找到了自己仅剩的银钱就出了门。
沈玲则一直在父亲床前等着,时间一点儿点儿的过去,沈老实的脸色看起来还是那么的土色,没有生气,不过呼吸很是均匀,相信他是已经睡着了吧。
天色大黑,沈王氏却还是没有回来,肚子里咕噜噜的叫着。沈玲其实现在最担心的应该是现在还在外面的沈王氏了。
等着等着,沈玲就趴在床沿上睡着了。直到听到大门被推开的声音,沈玲这才惊醒了过来,起身出了屋门。
天色还不算太暗,晚上的月亮竟不知何时已经升到了最高处,半弯的月牙,照亮了一片天空。
当沈玲看见回来的沈王氏的时候,吓了一跳。
乱糟糟的头发,脸上花了一脸,是眼泪和土混在一起的结果,不过沈王氏回来的时候已经不哭了,只是有些神情呆滞。
轻轻的唤了她一声,沈玲把脚步不稳的她扶进了屋子里,倒了一杯茶。给她端了清水,洗脸。
就在沈玲拧干了手帕,正给她擦脸的时候,沈王氏忽然哭了出来,没有多大的声音,但却哭碎了沈玲的心。
她说:“玲儿,娘哀求了整个镇上的药铺老板和郎中,娘把身上的钱全都给他们,他们都不愿意卖给娘人参。”
她说:“玲儿,纤纤丫头不在家,家丁们说是这几天在考试呢,好几天没回了。”
她说:“马嫂子家的儿媳今天肚子有了动静,接生婆在候着呢,没有时间帮我们,”
她说;“要是你父亲死了,我们怎么办?玲儿?”
她说了好多好多,边哭边说。
“娘,您还有玲儿,父亲还有救,不是吗?”沈玲说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却奢望母亲沈王氏能听进去。
折腾到半夜,沈王氏把非要留下来陪沈老实的沈玲给硬推进了她自己的屋子里,让她去睡觉。
在床上辗转了一晚上,半眯半醒的,始终睡不着。不用想,沈王氏肯定也是如此吧。这样翻来覆去了一晚上,加上白天担心了一天,沈玲本来见好的身子,又开始不舒服了起来。
在沈王氏叫了第三声让她起来吃点儿东西的时候,沈玲这才勉强从床上挣扎着起来。胡乱的穿上衣服,神智不知怎的,就是不能集中,尽管自己很努力的在试了。
脑袋晕晕的难受,沈玲恨死现在的自己了。父亲刚刚生病倒下,还没能做点什么,自己的身子又成了这样。果然应验了一句话啊;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面对镜子,沈玲双手用力的拍打着自己的脸颊,希望它看起来有血色一点儿,不然自己现在这副样子,沈王氏一定马上就能发现了。自己可不能在这要紧的关头,再徒增母亲的烦恼了。
努力睁大自己的双眼,寻找着视线的聚焦点儿,这才看起来正常些。回身去开屋门,刚踏出一步沈玲这才发现,先前做的好像都不管用了,视线的聚焦又开始焕散了,脚下也有些虚空,好像喝醉了似的。
定定神,终于在沈王氏又来喊话的时候,沈玲推开了房门。
沈王氏的脸色很憔悴,眼圈红肿的厉害,只看了沈玲一眼,便催促她去吃饭,然后自己端着粥进了沈老实的屋里去了。
进屋看了一眼仍是睡得很沉的沈老实,沈玲不敢靠近,只站在屋子的中央位置。生怕沈王氏会发现自己的身上已经开始变烫了。
沈王氏把沈老实的身子直起,在他后背放了个枕头,使他能舒服的靠起来,然后一勺一勺的给他喂饭,小心翼翼的。
如果之前的几天,自己再劝说一下他,他听了,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吧。或者沈良不来,不是气着他了,现在也不至于会严重至此吧。又或者自己那天从未醒来,他也就不会这么拼命了吧。再或者……
太多太多的理由了,沈玲脑袋此时乱成了一团浆糊,很难受很难受。
沈老实的神情看起来却是很安详,是啊,他此时是最有理由安静的睡着的,最幸福的就是他了吧。
身子有些站不住的感觉,越来越烫了,沈玲努力的转身,看准门口,安静的走了出去。直到离开了沈王氏的视线,坐在了凳子上,沈玲这才露出了隐忍的难受。
伏在桌子上急速的喘了几口气,闭眼养了会儿神,这才感觉头晕的症状缓解了些。听到沈王氏脚步声传了过来,沈玲直起身,抬高头,赶忙抓起桌子上摆放整齐的碗筷,徉装吃了起来,用来掩饰自己的奇怪,虽然一点儿也没胃口。
从屋里出来,沈王氏来到桌前,放下手中的碗勺,虚软的坐下,一身的疲累。
看了一眼沈王氏端回来空了的碗,沈玲这才轻声的问道:“娘,父亲好些了吗?”
“哎”沈王氏叹了口气,在最无助的时候,身边也只有小玲儿一个人,沈王氏也不想再隐瞒什么,因为自己感觉太累了。“饭是吃下去了,可昨天大夫临走的时候说,今天就能醒过来了,怎么也不见他睁眼那。”
扒拉了一口白饭进嘴里,沈玲放下碗筷,伸出一只手握住了沈王氏轻搭在桌沿上的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