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沈天遇忍着厌烦道,“吃吧。”
闻潭讨好地把其他几个清淡的菜往他那边推,自己默默坐在另一边,小口小口吃着辣子鸡。
吃着吃着,脸色红润,鼻涕眼泪齐下。
怕影响沈天遇吃饭,跑到阳台上去喝冰水擤鼻涕,擤完了再接着跑回来吃。
一顿饭的工夫,下了四五次桌子,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擤鼻涕声音。
沈天遇彻底没了胃口。
闻潭第六次跑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沈天遇放下筷子。
他张嘴哈着热辣气:“你,你不吃啦?”
沈天遇:“吃饱了,你吃吧。”
闻潭心想,大概自己的手艺还是和保姆阿姨差距太大,沈天遇吃不惯。
他怕沈天遇没吃饱,又连忙去厨房给他削了一盘水果,插好牙签,端到茶几上。
闻潭做得自然,沈天遇接受得也很自然。
有些事情似乎是生下来就注定的。
有的人习惯照顾别人,有的人习惯被人伺候。
沈天遇洗了手,优雅地坐在茶几旁,开始享用闻潭削好的水果。
闻潭回到饭桌上,加快速度吃自己的晚饭。
他有些懊恼,觉得自己今天表现得不够好——沈天遇显然,并不喜欢他做的菜。
他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并不多,脾气好算一个,会做饭算一个,其他全部被沈天遇爆杀。
虽然恋爱双方并不是竞争的关系,但爱情也是博弈游戏。
恋爱中的人,总还是希望自己多一些优点,能够让对方喜欢。
不然总会患得患失,担心对方的爱意减退。
闻潭吃完晚饭,开始收拾碗筷。
沈天遇忽然对他道:“辣子鸡那个盘子,扔了吧。”
闻潭愣了一下:“盘子都是新的,上个月刚到的。”
沈天遇虽然不做饭,但对于生活用具都有很高的品质要求。碗碟三个月换一次,锅盆半年换一次,看到喜欢的新鲜式样也会立刻买回来,不管家里的锅碗瓢盆是不是已经积攒了一大堆。
这一批盘子是上个月刚买的,沈天遇的德国朋友送的新年礼物,还都很新呢。
沈天遇:“有味道。”
闻潭傻傻地解释:“不会有味道的,我等下用洗洁精……”
沈天遇蹙着眉。
闻潭反应过来。
沈天遇这是嫌弃盘子装过辣子鸡,不想要了。
虽然知道沈天遇没有其他意思,纯粹是讨厌辣味,闻潭还是有些莫名难过起来。
片刻后,他小声道:“知道了,我等下就扔掉。”
他转过头去收拾碗筷,瘦削的背影在厨房里忙碌。
背微微弓着,垂着头,显出几分卑微和沮丧。
沈天遇知道他在难过。
但这两天哄闻潭的次数太多了,他有点乏了。
他原本就不是脾气多好的人,这些天在兴头上,才难得地体贴了一阵子。
最初的新鲜感过去,骨子里的那点高傲淡漠就又冒了上来。
晚上看春节联欢晚会的时候,两个人兴致都不太高。
沈天遇一向对这种电视节目不感兴趣。
闻潭努力装出高兴的样子,跟着相声小品后面哈哈大笑。
但掩饰得不大好,沮丧的心情透过眉梢眼角跑出来,看起来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倒霉小熊。
时间接近十点半,闻潭昏昏欲睡。
但老家有守岁的习俗,要坚持到十二点才能去睡觉。
闻潭就硬撑着,手腕支着下巴,头靠在沙发上打瞌睡。
忽然窗外一阵巨响,闻潭猛然惊醒,差点摔下沙发。
看着天空中璀璨光明的烟花,反应过来,是外面有人在放鞭炮。
看到沈天遇看着自己,闻潭讪讪地笑了一下:“吓了一跳……”
沈天遇往嘴里塞了一颗车厘子。
闻潭是很怕放鞭炮的。
鞭炮一炸,他心脏就会狂跳。
每年过年的时候,邻居家放炮,他都要用中指紧紧堵住耳朵眼儿,躲在房间角落里,等放炮结束才拿开手。
妹妹因此经常笑他“老鼠胆子老鼠命”。
父亲也看不上他这点,觉得太小家子气了,一点男人的胆识都没有。
闻潭不想在沈天遇面前表现得小家子气。
他若无其事地,也拿起一颗车厘子,往嘴里塞——
一声巨响炸开。
闻潭抖了一下。
还没缓过神来,又是一声巨响。
闻潭手里的车厘子掉了,滚落到地毯上。
闻潭去捡地上的车厘子。
第三声巨响猝不及防到来,这一次比前两次来得更响、更猛烈。
闻潭终于忍不住,车厘子也不捡了,想要逃回房间里去。
刚要坐起身,耳旁蓦地一热。
沈天遇半蹲在他面前,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捂住了他的耳朵。
闻潭看着对面的男人,忽然感觉自己失聪了。
耳旁什么都听不见,只看到沈天遇漆黑的瞳仁,微微抿起的嘴唇。
窗外,又一支烟花升起。
短暂静默。
三秒后,一支连一片,漆黑的夜空亮如白昼。
万千烟火繁花,和他的心跳一起,倏然绽放。
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
这是闻潭过的最安逸平静的一个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