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一桩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更奇怪的是,萧沉萸这个人不论做什么,大家都觉得是合理的。
她走的路可以绮彩华光,亦可以黯淡迷蒙。
连湘出去时,在院外碰到刚从食堂回来的萧元漓。
自白纸事件后,萧元漓再没见过萧玉痕。正常情况下,惹怒一个人之后,最好送礼道歉。
但她这事就因送礼而起,想必萧玉痕已经有阴影了,怎肯再收她礼物。
萧元漓思考着不如从身边人入手,让连湘帮她说些好话。
可巧,刚想了下,连湘就出现了。她面露喜色,上前微笑道:“连湘姐姐,你怎么来了?”
连湘见避不过,唇角垂着:“来为沉萸小姐送餐。”
“送餐?”萧元漓目色微滞:“隻给姐姐送吗?”
来之前,连湘就想过会有这么尴尬的时候,她以为自己会心虚或是心软,但真到这一刻,竟然无比从容,淡声道:“是的,萧总担心沉萸小姐在这边吃不好。”
萧元漓暗暗咬牙,面上不显什么,“萧姨想的真周到,姐姐平时对饮食方面要求很高,前天她生病了,秦荔给她做了面,她没吃,给倒掉了。”
连湘吓了一跳:“沉萸小姐生病了?”
“……”萧元漓笑容减弱一分:“已经好了,应该是在溪荷没休息好。说到这个,连湘姐姐,你知不知道姐姐去溪荷做什么?竟然连萧姨的生日宴都不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不如我去问问,要真有什么,大家一起解决也好。”
连湘皱了皱眉:“沉萸小姐去溪荷肯定有要紧事,不必刨根问底。”
说完,不等萧元漓反驳,又道:“这是萧总的意思。”
萧元漓脸上的笑闪退,“这样啊。”
连湘瞧出她的疑惑,却不为她解答。
萧沉萸出现在牧氏的事已经传到兰宜,这些天上门巴结的人不在少数,萧玉痕都搪塞过去了。
牧家是有底蕴的世家,阿谀攀附的不在少数,可东家的生日宴上,萧沉萸的座位就在牧惜笙旁边。
这得是多赏识才会如此。
众人以为萧玉痕藏着掖着不说,其实萧玉痕也不知内情。
但神奇之处在于,萧玉痕不觉得奇怪。
连湘亦是。
辞了萧元漓,一路走出花园,不料在桥上又见秦荔迎面而来。
刚才萧元漓所说的话也并非如风而过,她心想,秦荔对萧沉萸一向避而远之,怎么会主动下厨?
依着萧沉萸对她的厌恶,倒掉也不稀奇。
可秦荔主动,岂非是示好?
连湘不由地想到她们的高中。
高三那年,连从不学习的关娴都被知识折磨出苦相了。
萧玉痕依照往年的规模办了小型生日会,请了些圈内的朋友。
除去孟家之外,其余说得上名字的家族都到齐了。
连湘以为萧沉萸那样淡漠沉静的性子,不会喜欢这样的场合。
说是生日会,其实也是半个成人礼。
这一年,她十七了。
到场中人,唯有秦氏在末。
连湘亦是后来才知,原来秦氏的一切都是于暄打拚下来的,资产全在秦氏名下也有她的用意。萧玉痕对她透露过一些,于暄应该有另外的产业,但容易招致危险,所以才将明面上的公司挂在秦氏。
但于暄真正上心的产业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那一天,所有人都带了礼物来,无外乎珠宝、名包、香水之类。
而于暄与秦荔合送了一份礼,是一副画。
秦荔那时也默默无话,坐在席间时无声无息般没有存在感。与萧沉萸的莹润温沉不同,她反而是清冷肃丽的。
长辈那桌言笑晏晏,等众人都送完自己的礼物,于暄才隔着人和秦荔说话:“把你的心意拿出来给小鱼看看,老坐着不动呢怎么?”
小辈这桌人也多,秦荔坐的离萧沉萸最远。她站起身时的神色很微妙,像随时都会逃走。
于暄笑着说:“我们小荔看着厉害,其实胆子不大,不过一颗糖就哄好了。”
她竟真的起身,穿过花架,拿了颗糖放在秦荔手里。
秦荔受她鼓舞,将那幅画拿给萧沉萸看。
是一副《山居秋暝》,很有意境,与萧沉萸的气质确有相配之处。
但这个年纪的小孩并不很能理解空山新雨的古韵,这幅画必然比不了一颗祖母绿莲影宝石。
大家都有些尴尬,一来不确定萧沉萸是否喜欢,二来大家都不怎么喜欢。
连湘在远处看着,也为这两个小孩捏把汗。
于暄与萧玉痕关系甚好,有时两个大人偷瞒着小孩去游乐场,或者宿醉。
对于她们而言,小孩之间最好也能延续她们的友谊。
那一刻足有老师念考试成绩那么漫长。
连湘看到萧沉萸起身来,接过那画时,爱不释手般拿在手里,道:“你画的真好。”
秦荔顿时神情僵住,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而那幅画也只出现过那么一次,之后发生了许多事,二人原本模糊不明的关系直接降到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