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下,她一步步靠近暗茫中的一抹纯白时,心里想的却不是此事,而是想道声谢。
萧沉萸察觉时,发现秦荔已经站的较近了。
轻提蘅眉,淡淡看了一眼,往旁边让了一下。
秦荔微微低头。
长直乌发滑过肩头,遮住侧脸,内外轮廓的那道阴影愈发明显,鼻额的弧度极为标准,身上那件简单的星光黑裙隐没在暗色中,显得她整个人冷冷清清。
萧沉萸见她不动,抬眸看了过来,“有话跟我说?”
秦荔道:“……嗯。”
萧沉萸状如寻常:“说吧。”
秦荔抬眼望向她。
两人之间的距离并不远,但秦荔却总觉得不真实。
四年来,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能如此心平气和地面对这个人。
声音放的很轻,“刚才,谢谢。”
其实萧沉萸大可以把她喊到人前,让她成为秦海业的罪证。
萧沉萸像是没明白她的话,皱眉瞧了她一阵,后知后觉地道:“你是说秦海业?”
不等秦荔回话,她站直了些,语声冷淡:“连这种事都要道谢吗?难怪连那样的货色都能欺负你。”
秦荔不由地攥紧双手,愕然抬头。
萧沉萸轻轻摇头:“还真是个榆木脑子。这么说吧,要是有人拿你去刺伤秦海业,往你的伤口上撒盐,那这个人就是你该恨的。而没有这么做的人,也不值得你去谢,你难道没想过,本来所有人都不应该揭你的伤疤吗?还是说你要去感谢每一个不伤害你的人?”
秦荔猛然间浑身一凛,眸色渐深。
“小鱼低头。”
潘蓉出来后, 秦荔象征性颔首,便进了卫生间。
潘蓉隻当是凑巧遇上,没当回事, 唇轻抿着走到萧沉萸跟前, 脖颈与耳垂都空了,萧沉萸一疑,正要开口问, 却见潘蓉伸出手来。
价格不菲的项链与耳坠静躺在掌心。
萧沉萸一怔,无奈道:“这是潘夫人的心意,不能随便送人,知不知道?”
潘蓉不高兴,显然是有将这几样东西扔进垃圾桶的打算。
萧沉萸毫无办法, 拿起其中一隻耳坠, “项链好好戴上, 耳坠我们一人一个,行了吧?”
潘蓉的神色由晦转明, 眉眼间浮上笑意,拎起项链在自己颈间比了比, 萧沉萸会意, 接过来替她戴上。
这种事情她已经做了无数次。
小学三年级之后,潘蓉可从没自己系过红领巾。
方才只听见厅里的客人各种唏嘘, 并没想过这条项链有多大来历,但这会儿仔细一看, 萧沉萸才发现项链上的宝石有些眼熟。
潘蓉察觉她的视线所在,作势要将宝石抠下来送她。
萧沉萸连忙拦住, “别啊,多好看, 可不能糟蹋了。”
她没看错,这就是前几年拍卖过的那颗,被关夫人高价拍下,放进她的藏品楼了。
据说是是国外某个家族的传家宝,家道中落后,三代人坐吃山空,最后由爷孙俩出席,将这颗宝石送上拍卖所。
关夫人很早就开始搞收藏,身边跟了个眼光毒辣的艺术鉴定师,想来她拍到此物也不易,不可能拱手让人。藏品最难得的一点就是有钱也买不到。
潘夫人一定出了大血。
这时,她对潘夫人的疑虑所剩无几。
潘蓉自己戴了耳坠,从萧沉萸手里接过另一隻,冰凉的手捧着萧沉萸的脸,“小鱼低头。”
萧沉萸顺从地垂首,侧过脸。
自噩梦醒来那一夜后,她没用过任何饰品,耳坠穿入时,略微有些疼痛感。
潘蓉望着她的左耳,又伸手碰到自己的右耳,满足地笑了。
萧沉萸心里感叹,果真是小孩心性,这么点事也能高兴成这样。
前世这个时候,她已经接到了潘蓉的死讯。
萧沉萸的笑意慢慢淡下去,唇线抿紧。
与潘蓉一同回宴前,她趁着廊道口没人,又有小提琴声遮掩,便问潘蓉:“在今天之前,兰宜有几个人知道你回来的事?”
潘蓉很少看到她这么凝重的问话,认真回想一遍,“只有那两个人。”
她指了指西厅里的潘家夫妇。
萧沉萸隐隐含忧:“接下来你要在潘家住很久,能接受吗?”
潘蓉不假思索地点头。以前都见不到小鱼,但那个人答应她了,只要住在潘家,至少一个月能见小鱼一次。
萧沉萸道:“今天做的很好,除了妈妈和妹妹,别人说的话都不要相信,想出门的话,一定要带保镖,或者打电话给我。”
潘蓉一脸失落,眼睛一酸,几乎要掉下泪来:“小鱼也要照顾好自己。”
那个人说小鱼现在过得很不好,让她帮帮小鱼。可她什么都不懂,不知道怎么帮,只能尽力不给小鱼添麻烦。
萧沉萸心绪微沉地摸了摸她的长发。
半个小时里,姚平安喂了一肚子蛋糕,快把自己撑死了,可餐桌上弥漫着的尴尬之意仍然久久不散。
就连铜丝环扣上挂着的苔藓花环也变得碍眼,丝带里别着的一枝迷迭香更是完全失效。要是萧沉萸再不来,她就要把这个小花环取下来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