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何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瞥了两人一眼,表情很臭,“过来一下。”
话音刚落,薛望城就看到跟前的人转身离开。
并不在乎他此刻的示好,也并没有把那天小组作业的事情放在心上。
薛望城慢慢攥住了自己的手,心有不甘地看着何导和江宴濯。
江宴濯跟到何导身边,才发现他正在导一场戏,大概就是一个影卫在质问宫里青梅竹马的丫鬟,而这个丫鬟宁死不愿将背后的势力出卖,与影卫对峙的剧情。
这是第七条了,不到三分钟的戏愣是没过。
何导火都发了两次了,可就是没办法……这丫鬟是刚火的一个非科班女流量,资本塞进来的,何导抗争到最后,终于把她的戏份删剩两场。
谁想孟沅连这三分钟都反复折磨他。
他一手把剧本砸向江宴濯:“这段看过没有?”
那神情之凶,仿佛江宴濯敢应没看过他就能把人就地踹出去。
可江宴濯到剧组那么久,自然是把剧本看完了,一个意外的想法从他脑海里冒出:“看过了。”
“给你半小时,你来给她讲戏,告诉她,什么叫惊讶害怕,什么叫宁死不从。”何导咬牙切齿,“别他妈只会对着镜头瞪眼噘嘴,看得我火大。”
名导是最会调/教演员的,但不是每个演员都能让导演有足够的兴趣和耐心去讲戏。
孟沅显然就不是那块让他能挤出耐心的料。
江宴濯挑挑眉,这何导确实脾气古怪,不愿意教的,就随手抓人来顶班。
但他没想到何导脾气那么大,以一个大一学生的资历和经验,万万没到能给人导戏的地步……即便是给非科班的女演员讲戏。
但何导就是要他那么做了……无非是想测试他的心理素质和抗压能力,顺带摸一摸他的天赋。
石狮子应该是没指望过让新人把戏给这位说明白。
但江宴濯笑了笑,他拿着剧本,走到被几个助理围着补妆的“丫鬟”孟沅跟前,弯眸浅笑:“您好,何导让我来给您讲戏。”
孟沅慢慢抬起眼皮看了跟前的人一会儿,才笑:“你是谁啊?我怎么没再片场见过你?”
“我是何导叫来跟您顺一下剧本。”江宴濯慢慢俯在孟沅跟前,“你是怎么理解你扮演的角色,和这个角色与影卫之间的关系?”
江宴濯尝试耐心,但孟沅听半句就补补妆,听半句就喝口水,说道重头戏的时候还要跟助理聊两句。
江宴濯并没有细说,而是提取了核心关键词阐述了一遍,最后抬起眼皮:“懂了吗?”
“懂了懂了,小帅哥你说话声音真好听啊,何导是让你之后都负责给我导戏了吗?可是你这么年轻行不行,你几岁?”
“既然孟姐说懂了,那就跟我来试演一下吧。”江宴濯起身,拿起刀具用的匕首,轻轻在指尖转了两圈,“准备好了吗?”
孟沅捋了捋自己的衣袖:“好了。”
话音刚落,她就看着跟前的少年一步上前,瞬间将她逼退到树干前。
孟沅没想到他是动真格,抵在脖子上的力气一点也不小,惊惧着后退,脑袋磕到树干上:“你做什么……”
“你懂?”江宴濯嗤笑,“一个作为敌方间谍的丫鬟被影卫威胁的时候,要扯着嗓子说话?”
孟沅顿了片刻,与其说面前这人是在跟她对戏,不如说是在近距离挑刺。
孟沅脸色一冷,仰着脸威胁:“你是片场里的谁啊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何导让你这么跟我对戏的?”
江宴濯敛着眼,微微有些不满:“这里就稍微有点用力过猛,你还没摸清我是不是要杀你的意图呢,就变脸了?”
没想到眼前的人油盐不进,孟沅咬紧牙关:“你说要对戏,又不说台词,就这么把我怼在树上干什么?重新来!”
“宁死不从的眼神还行。”江宴濯松开手,“记住刚刚的感觉,差不多了,再把台词代入进去。”
说完,就像扔开一块破布似地转身离去。
孟沅看着他又去跟“影卫”聊天,脸色青白一片。
但她不敢在何导眼皮子底下闹,咬牙切齿地记住了这两张脸,重新站在镜头下。
场记喊了action,镜头开始运转。
何导眯着眼睛在镜头后看着孟沅的表情,直到演完,神情微妙地看了眼江宴濯:“cut,过了。”
何导拿着水壶喝了一口,问:“挺快的,十来分钟给我解决了那么一段毒瘤。”
倒不是说孟沅的演技一下满分及格了,而是她终于从20分到能看的60分。
前面的惊怕和后面的隐忍,还有夹杂在一整段戏间的愤怒也都到位了,五官虽然还是不好控制,但没刚刚那么夸张,表演痕迹也没之前那么重。
“没,就是稍微说了一下人物逻辑,和带了一遍情绪动作走位而已。”江宴濯说,“用的不是什么温柔的教学方法,可能要被记恨了。”
孟沅一看就是因为是演小角色而不上心,找老师套了个表演模板就跑来蹭镜头了,跟她深入地聊再多他也听不进去。
不过只谈调动情绪么,方法倒是有很多。
何导深深看了江宴濯一眼,没有评价,回头继续拍戏。
薛望城知道早上江宴濯做了什么之后,也跟着在何导旁边转悠,江宴濯能争取到的机会,他不想失去。
果不其然,入夜的第一场戏,何导比早上更暴躁:“隔壁那个,那个小孩!是李副导让你来的对吧?”
薛望城连连点头:“是我。”
“这段戏,给她讲一下!”何导指着人群中的孟沅,一脸暴躁。
同样的对象,薛望城握紧了手里的剧本,连连点头。
到孟沅跟前的时候,他很有礼貌:“孟姐,这段戏我来重新跟您说说。”
孟沅坐在助理搬来的小椅子上,看了他一会儿:“怎么是你啊?”
“啊?”
“早上那个,江、江宴濯呢?”孟沅凑近,“诶你帮我跟他说声抱歉呗,早上我不知道他是江挽鲤的弟弟,可能吼他来着,或者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我亲自跟他说……”
“孟姐,戏。”薛望城扯着唇,“何导等着呢。”
孟沅小心翼翼地觑了导演监视器后的人一眼,哦了一声。
“那还记得人物设定吗?”薛望城问,“你虽然扮演的是一个丫鬟,但她身世不简单……”
半个小时后,机位运作,薛望城紧张地看着何导,攥着剧本。
“停停停!”拍到一半,何导不耐烦地起身,“到底演的什么?你是被从小到大最信赖的人一剑封喉,含恨而死的,那副呆滞的样子想表现什么?表现你在回忆今天晚饭吃的什么?”
他都不要求孟沅眼里含泪了,死的时候闭眼装一下痛苦行不行。
他看得倒是要痛苦面具了。
说完,何导又冲着薛望城:“你给她导了半个小时,就导了这?你没发现一点变化没有吗?”
薛望城满头是汗:“我,我跟她梳理了一下这个角色的心路历程……”
闻言,何导哂笑一声:“那你怎么不拿本《演员的自我修养》跟她讲?”
薛望城只觉得自己像被当众扇了一个巴掌,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何导从跟前离开后,薛望城第一反应是确认江宴濯不在现场,才缓缓松了口气。
剧组仍然在忙,但薛望城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