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逾摇摇头:“嘘。”
他记起了最关键的事。
这里是吉卡拉矿脉,供奉的也是吉卡拉神。
而吉卡拉教的教义他恰巧在准备笔试时瞄过一两眼——他知道这是一个追求无上、信奉真神的宗教。
“这场考试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你早就明白了吧。”山羊眼回答,“这里是吉卡拉的圣地。”
林逾皱眉:“……我不明白。”
看出了林逾只是嘴硬,山羊眼没有计较:“动手吧。”
其实林逾是明白的。
传说中,矿脉是吉卡拉的遗骸,而吉卡拉是受人尊崇的神明。
无善、无恶、无私、无我。
就如吉卡拉牺牲自己更新日月一般,吉卡拉教的核心,就在于“无我”。
“无我”却不单是牺牲就可以的。
这里的考试明显将“无我”上升到了新的台阶,不止要求考生敢于牺牲自己,还要求考生牺牲“善恶”。
跳出自己的爱恨、自己的善恶,无视谢泓、林茜及小云和他的特殊关系。
去一视同仁地实施作为。
对于杀孽过重的人,予以恶报。
对于渴望自由的人,让她求仁得仁。
对于不该出现在福利院,“已经被领养”的人,则将他的存在抹除。
而不考虑他们是不是谢泓、林茜或小云。
“小鱼,你怎么了?”克洛维斯非常担心林逾的变化,他竟然从林逾眼中看到了一丝陌生的残忍。
林逾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这样的神色。
冷漠、疏离,上次见到还是在福利院里。
克洛维斯完全不知道林逾经历了什么,他只知道林逾正变得和福利院时期一样奇怪。
“小鱼、臭咸鱼!”克洛维斯握住他的双肩拼命摇晃,他甚至能看见林逾眼白里爬起的红血丝。随着他的摇晃,林逾的马尾再次松散开来,墨水一样的发丝彻底打翻,遮住了林逾惨白色的面庞。
克洛维斯更觉不妙:“林逾,你到底怎么了?那家伙对你做了什么?”
他努力寻找四周和山羊眼有关的事物,试图破坏它们,以此保护林逾。
然而就在克洛维斯观察附近的时候,一只手蓦然握住他的脖颈。
无法推开的重力将他压在地面,克洛维斯猛烈地咳嗽起来,窒息感使他的眼里渗出泪花,视野中却只有林逾放大的苍白面孔。
“林、林逾?!你干什么!”
林逾骑坐在克洛维斯的腰间,双手死死锢住克洛维斯的脖子。
他的双眼充血,嘴唇剧烈颤抖,两只手的温度更是如同冰块,明明是他压制着克洛维斯,可两人的状态倒像是林逾更接近窒息似的。
衣袋里斜插的小白花飘然脱飞,徐徐落在克洛维斯的脸颊。
“回答我,”林逾冷声问他,“艾利亚斯和我,你更在意谁?”
克洛维斯愣住。
“——冯·维尔和福利院,你更想回到哪个家?”
克洛维斯拼命挣扎,他用膝盖踢击林逾的背部,双手的指甲则在林逾的手臂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克洛维斯的眼镜早已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深绿色的眼眸注视林逾,涌现出巨大的惊慌:“是你、是你!林逾,放开我!我回福利院,我和你一起……”
话未说完,林逾的双手浮现白光,顷刻间,克洛维斯如同一座雕塑,在他能力的催化下变得四分五裂。
山羊眼发出惊叹:“这么果断?”
“他是幻象。”林逾冷道。
明白这场考试的意图后,他唯一担心的就只剩“这个克洛维斯会不会是真实的克洛维斯”。而通过简单的问答,让林逾确定了眼前并非现实里的克洛维斯,于是一切都变得水到渠成。
幻术之所以让人难以克服,就是因为它会勾起人心深处的渴望。
一切都会往人心希望的方向前进,被在意的人在意,被厌恶的人厌恶——所以,当他希望克洛维斯说出某个回答,而克洛维斯真的说出的时候,林逾便知道,这是假的。
克洛维斯是宁可死去也不会放弃家人的人。
不会放弃林逾,也不会放弃艾利亚斯。
“你不喜欢这样的小云吗?只围着你转,也不用考虑他那烦人的哥哥。”
“还好。”
“小云还好?”
“他哥哥还好。”
山羊眼嗤之以鼻:“明明给了你心想事成的能力,你还想着尊重本来的规律。该夸你是无私的好孩子,还是骂你太不知变通,难成大器?”
林逾没有理他,径自问:“通过了吗?”
他已经彻底理解了考试的重心。
甚至,他还想通了吉卡拉红石为什么能提升人的精神力。
短期的爆发只是一次性的,而真的深入矿脉,经受这么多的磋磨并能顿悟走出这里的人,精神力也不可能毫无提高。
“……恭喜你,”山羊眼轻笑道,“不愧是我亲爱的小鱼。”
伴随山羊眼的话音结束,岌岌可危的世界发生了再一次轰变。
林逾低垂眼睫,目光扫过克洛维斯残碎的肢体,它们都顺从他的心意,变成了肉眼可见的塑料质地。或许这样能减轻他心中的负罪感,但重来一次,林逾还是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他不认为吉卡拉教义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