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唐肩膀一颤,愣愣地看着不发一声的林远。
魏承铭漠不关心地松开,往后沉稳地退了一步,让出个空间来,够林远蜷在地面,大汗淋漓地喘息。
“但这不是教育,这是泄愤。”魏承铭惭愧说,“如你所说的那样,我确实是个虚伪的人。”
林远脖子青筋血管怒张,魏承铭还在用信息素压他,要不是方唐的撕咬,他也不至于如此。可想再多也没什么用,呼吸系统瘫痪了一样,到底喉咙裂出的一口血没咽下去,顺着嘴淌出点沫子来。“费这么多功夫……干什么呢,枪就在你手里,既然你说,宗升活着……”他费力地抬起头,“你现在把我杀了,也不会怎么样,不是吗。”
“喊打喊杀的,你才多大?我不知道是什么固化了你的思想,但要对你做什么的不是我也不能是我,而是法律。我知道你一贯蔑视这些,但有些事,和你一个孩子说不清楚。阶级决定不了一切,”魏承铭随意地活动了下精壮的手腕,意有所指道,“你以为宗升为什么活着。”
林远眯着眼,想要反驳,却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视线有些凝固。
魏承铭没有低头,只是垂下目光,看地上的人强忍着嘶哈抽气,见林远大概是明白了,他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似乎又觉得有趣,低笑道,“你说得没错。”
“人还是跪着说话的时候比较顺眼。”
撕裂(下)
“别这么颓败,还不到时候。”魏承铭说,“你知道为什么你爷爷一直不让你管沈家的事吗。”
林远一顿,抬起头看着魏承铭。
是,他确实好奇过。
自己是被家里人溺爱到大的独苗,遇到任何事基本上只要张了嘴家里就没有不答应的。
本以为这次也是同样,只需要撒个娇父亲就会答应下来,他想自己爷爷的身份不至于连这小小一件事都处理不好。
但唯独沈言这件事,家里无论如何都不允许自己插手,每次提及都会遭到训斥,他隐隐觉得家里对这件事如此反感,屡次警告不许再提,也不许自己私下做什么,是有割席的意思。
这很离谱啊,因为类似的事自己也不是没有干过,他连参与改造这种事都敢瞒着家里先斩后奏,还有什么会顾忌的?在海外的时候更算不上收敛,什么事都干过,什么事都敢干。
收拾个陈远宁还不简单吗,即便是背后有靠山又能怎么?他闯过比这更大的祸,也得罪过比这更难得罪的人,毕竟环境就是这样,他从小就明白这个道理,只要爷爷墙上挂的勋章还在,捅了天大的篓子,林家都不会出任何事。
“我家里人和这些又有什么牵扯。”
魏承铭说,“当年你刚认识沈言的时候就看上他了,不是吗。而沈家为了儿子的官司,在酒会上寻觅搭桥的人,就是你父亲。”
林远一怔,他蹙起眉仔细地想了想,忽然脸色更加难看。
陈远宁一开始没有想到这件事能查这么多年。
这把生了锈的锁比想象中难开很多。沈家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高门大户,虽有根基在,也不至于此。
沈言不是第一次闯大祸,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受害人家属会这么难缠。
托人钓出去给陈远宁的饵一次又一次被驳回,层层加码,到最后上了八位数,陈远宁还是那个态度。
要上法院,要公正,要交代,要一个真相。
陈远宁因此找到机会,先是找了方唐父亲家里的人,会为了钱低头的人对谁低头都差不多,没花多少力气就套出了真话。
对于凶手是沈言这件事,陈远宁第一时间是觉得荒唐,甚至是猎奇。
他一直为人刚正,从未想过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会干出这种事,不是指酒驾肇事,而是做出这种事之后竟然敢去纠缠人家的孩子,都不怕会有报应,会天打雷劈。
当年不是不知道方唐和沈言的来往,最可笑的是他甚至因此很感谢沈言,大概是因为有了喜欢的人,方唐看着笑容变多了,人也轻快明朗不少,虽然有时也会有伤心难过的时候,但是整体是向上的,是鲜活的,不像以前那样死气沉沉,缄默不言,永远觉得自己在亏欠他人。
他见过沈言,因为感谢带方唐走出阴霾,家里热情地招待过这个孩子,妻子的晚餐,餐桌上的笑语,方唐因为赧然一直抿着嘴在笑,他还后来问起的时候,还说,是真的喜欢。
说他很温柔,说他虽然有时候算不上体贴,但是……
再相见的时候,沈言提出和解,和他父亲的一样用钱,用威胁逼他就范。
他沉默不语地看着这个年轻人,本以为他外表和内心一样已经面目全非,但仔细想想,其实不是,他一开始就是这样,一开始就是抱着恶劣的心思,以为不会付出代价,以为总有人替他开平道路,所以做任何事都肆无忌惮,有恃无恐。
这事当时在本地影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场肇事逃逸的交通事故而已,类似的案件全世界每天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但沈家慌就慌在这倒霉儿子手上不止一条人命。而且被平下来的也不全是用钱解决,可以说也有威胁过。
方唐这一家子人要真把上头惊动了,或者闹到媒体上,一股脑牵连出来那才是真完蛋。
陈远宁一开始自然是一肚子的憋屈恼恨。人又不是傻子,不断送到眼前的诱饵数目越来越离谱,也知道大概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他一家子无权无势,只能被当做缸里的鱼一样耍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