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则再捏起玻璃杯,“事儿,我帮,人,我要。”酒液随他手势动作晃动,视线直勾勾盯过去,“小叔掂量一下呢?”
李东来完全被吓愣住。
揽这么大个窟窿,就为争个人,怕不是李京肆十几年游走商利场,做过最亏本的一桩交易。
谈话到现在,让李东来都置于云里雾中,握紧酒杯,在他寸步不移的目光下,仰头,饮尽,空杯示意,尽在不言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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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婚事变,首要商讨的便是李老爷子那边。
李东来撇不下面,只提前知会了老爷子,约个日子,让李京肆自个儿来讲。
惊蛰节气,北京雨多晴少,空气泛起潮意。
李京肆赶着午后才去。
路程半道,天降霡霂,带一行黑压压的随从,各顶柄黑伞,从院子呈排绕来。
李京肆也不知那李东来知会了个什么,下着雨呢,老爷子心情好的不得了似的,还待在他那小茶亭,老一套的中山装,批件大衣,戗靠雕龙木椅上,赏雨品茶,好不自在。
带的人让李京肆叫停在一段路外的廊道,只身穿过几经雨后生起斑驳青苔的石板路,进了茶亭,收起黑伞,依靠亭柱边,侧身拉开椅子,就坐老爷子对边。
良久,老爷子终才敛神瞧眼他,嗤笑:“难得见你来一趟。”
李京肆笑声颔首,“也许久没给您泡过茶。”抚手去捏釉陶小壶,一滞,抬头问:“是热的?”
老爷子笑呵呵:“刚烧开的,等着你呢。”
李京肆笑笑,夹捏两撮黄山毛峰进青花压手杯。
他的茶艺还是同老爷子混迹多那几年,讨学来的。老爷子总与他谈说品茶静心,当年他初涉商界一面腥风血雨,前路必定难行,切忌一个躁字。许多道理,他多半都从老爷子这听取来,等他越大了,像这般面对面静心的时候也就不多。
这样无言会儿,李京肆起话:“近日都下雨,不觉得闷?闲了也可出去走走。”
老爷子就笑:“我老了,能走到哪儿去?走不动啦,就指着你们能让我安心些,活得清静。”意有所指地,就扯到了正题,“说来这老三也是,自作主张便作罢了婚事,问起是沅沅不喜欢?也不答,给我闷着葫芦呢。多好的姑娘,不要便不要了?怕是特意堵我气来的!”
“我知道。”
“你知道?”
李京肆捏晃杯盖的动作停止,正眼对上老爷子,神色峻然,“隐瞒许久,也是我考虑不周,还望您能谅解。”
老爷子长叹嘶声,挺直一把老骨头,挨着茶桌,近眼瞧他,探究样:“你倒是说说,我谅解个什么?”
李东来竟也没把这事一同交代了。
不过也是,总归他自己来说的好:“我与姜三小姐,早已互交心意。”
老爷子当即就愣哑巴了。
李京肆继而说:“这退婚,也是我向小叔讨的人情。”
“你在说个什么?你与小语?”老爷子惶惶然,咽两下喉,费解地倒靠回椅子去,“怎来的这一脚横插?”
李京肆却认真:“情意深浓,怎么算横插一脚?”
老爷子气哼:“你早不说?我不就把小语许给你了吗?”
“说出来不怕您笑话,我与她交心,是在……”
“你住嘴罢。”
临到事实的口子上,他又不让说了,更加地难以直视,他都不想往下猜,那左右脸上就嫌了句话:老大不小,好这口。
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时候情意深浓了,能是有什么缘由?早先世风日下,有伦道德呗!
老爷子深吸一口气,看雨景去了,怎也静不下这个心,复又看回来,“怎么的现在?是打算,让那姜家女儿转嫁?”
“确有此意。”李京肆深思会儿,斟酌说:“但她在与我怄气来着,我还未追回,不若先放给姜家退婚消息就好?”
老爷子又是一声冷哼:“你倒是面子上挂得住,传出去还以为你同你弟弟争抢,不难听呐?”
李京肆低下眸子,轻叹只说:“万千名誉,总也抵不过我心里老惦念她。”
老爷子捂心脏去了,“哎呦,算啦算啦。”他也摆手不管了,“总归也是在我死之前,了却一桩心愿,我还怕了你终生不娶。”
如此,算是说服下来。
二人又僵持好久,耳边只听到雨声窸窣作响,落在三角亭顶上,汇聚一股股雨线自檐角流落,阔大院景便都在雨里朦朦。
李京肆又出声:“还有一事,请求下您的意见。”
老爷子清静没一会儿,再征,幅度较大地转脸向他,“又是什么幺蛾子?”
李京肆被他警惕表情惹笑,“算不上。”继续手上拂盖刮沫,慢条斯理地回话:“我看李五那人,心思纯,积极进取也不矜不伐。他尚且年轻,做事稳当,也是个有头脑的,提拔上任,指日可待。若问他自己,怕也不是很愿与谁家站队来上层阶梯。”
“嚯,意思是?”
李京肆停手,再抬眼,“由他脚踏实地,闯一番名堂,莫再强求他联姻婚事。”
老爷子是一面果然如此的表情,“你还真是安排得明明白白。”摇摇头转去别处,摆手玩笑说:“行啦行啦,这家不就差你做主了?”
李京肆笑说:“不敢,是在问爷爷意见。”
“还是小孙孙的意思吧。”
只是老了却没糊涂,他还是猜得到。李沅只是万事都比别人慢一步,却从不想急功近利,浑身满是傲骨。
良久一叹:“他有这份心,是不错的,就是吧……”
“信他一回,他不差的。”
李京肆再添这把火,无疑是在给人担底的,如此信任,倒叫老爷子意外。李家子弟,可谓个个周正,也不怪李沅不是个例外的。
终是笑笑,没拒了去,再瞥他手里,“我的茶还没泡好?”
李京肆笑笑,斟入杯子,呈在老爷子面前,“您尝尝,拿捏是得当了?”
老爷子瞅他眼,虎口卡杯,置于鼻下嗅闻余香,方一口轻啜慢品,不批言,却也舒展眉头,清淡笑意,呈着茶,赏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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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京肆不止一次打听过姜语。
那人倒是走得干净,几月传不回一丝消息。
那日与老爷子坦白后,他便尝试过把姜语加回来。那条验证消息自然也是石沉大海的。
李京肆又叫人往她住处去过几次,就好似离家出走,直到三月中旬也不见回来过的消息。听她家阿姨口述,小姐还在国外罢。
几经周折,得到的消息也只是人去时往柏林了,但她性子洒脱爱玩,几月至今,真在哪儿还说不定。
再之后,李京肆甚至能捱下面子上周闻景那儿,让他做个中间人问问孟仪,他还不干,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样:得罪人的事儿你就甭找我了!要让我家那个知道我给你打听,她又要躲我几天!找人很费神哒,她本来上个破班到处出差妈的就烦……
李京肆就让他闭嘴,果断要走。
两步又被周闻景强拉回沙发里,让他别着急,神秘兮兮同侍应耳语些什么。回过头,再开瓶whisky,给李京肆杯里斟满。
周闻景笑说:“你不愿把她去处挖出来直接逮人去,就为了知道人现状怎么样?搞笑不搞笑?”
这人别无长处,就是添油加醋有一手。李京肆冷哼声:“婚没退干净,事情一大堆,把她逮回来不明不白往身边关着?这是哄人吗?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