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蚊帐,沉蕙则这一晚上睡得无比香甜。闹钟一响再响她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身边的祁裕早已经不知所踪。
她揉了揉眼睛伸个懒腰起来洗漱,祁裕正好端着脸盆进来,她漱漱嘴含糊不清地问道:“你真去帮我挑水洗衣服了?”
祁裕不甚在意,抖了抖两人的衣服道:“这有什么,不过你自己晾到绳子上去吧,总归被辅导员看见就不太好了。”
沉蕙则道了谢,拉着他的手走到无人处,扬起唇角只是静静望着他,眼睛闪闪得,满是喜悦。
祁裕也笑起来:“怎么了?”
沉蕙则在他唇瓣上很温柔也很认真地亲了亲,开怀地说:“谢谢你,祁裕,你真好。”
祁裕难得觉得沉蕙则话里有几分诚恳之意,颇为受用,只是自己赶着要去上课,只好捏捏她的鼻子戏谑说:“你也就这时候乖顺些。”
祁裕是个好老师,却并不是受学生喜欢的好老师。他口才好,可惜无趣了些,而且还过分严肃,孩子们更喜欢沉蕙则这样风趣幽默的美好的大姐姐。
喜欢听她为他们唱着从未听过的好听的曲子,喜欢她安排他们扮演角色舞刀弄枪,所以祁裕的课一结束,孩子们就期待着沉老师前来。
祁裕今日没事,下了课就坐在最后一排,和孩子们一起等待沉蕙则。
沉蕙则进入教室看见祁裕,笑问道:“怎么,祁老师来观摩啊。”
祁裕道:“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沉蕙则娇俏地睨他一眼。
上课铃响,她便先教给孩子们最简单的乐理知识,在她的讲述中,五线谱是有生命的小蝌蚪,简简单单的几个排列组合就可以生成最美妙的音调:“人类可以不通语言、可以不同方位,但是音乐是共同得。”
沉蕙则用手沿着五线谱的曲折带领孩子们唱着山歌,她说,让大山里的孩子学中西方流行音乐才是一种最无知的傲慢,他们的山歌、民曲、小调才是孩子们心灵最美妙最纯真的写照。
祁裕就这样安静地聆听,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她唱歌,那才是她的专业,她的歌声轻盈婉转,如同春日的清风拂过柳梢,又似秋夜的月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湖面。她的声音宛如银铃,清澈明亮,又带着丝丝缕缕的柔情,仿佛可以抚慰人心中的尘埃。
下课的时候孩子们一窝蜂地去打饭了,讲台上的沉蕙则收拾着教案,祁裕走过来由衷地赞美:“第一次听你唱歌,很好听。”
沉蕙则白了他一眼,笑意盈盈,语调也带着娇嗔:“你的声音也好听,我们院新来的大一学生们成立了一个新的音乐剧社团,我觉得你可以去试试。”
祁裕笑道:“我精力不够。”
沉蕙则嘟了嘟嘴,一手拂过鬓边的碎发,故意阴阳怪气地开口:“也是,你有女朋友嘛,可不比我们单身狗。”
祁裕沉吟片刻:“那……如果……”
沉蕙则的手机突兀地响起,打断了祁裕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言辞。
是沉蕙则的姐姐问她支教情况如何,她赶紧抱着教案出去和姐姐聊天。
未问出口的话重新藏在心底,祁裕吐了口气,不知道是遗憾还是庆幸。
姐姐在电话里问沉蕙则是否安好,沉蕙则报喜不报忧,主要也没什么忧虑得。姐姐听着她新奇而又欢快的声音,家庭里的失意在妹妹这里得到了纾解。
“什么时候回来?”姐姐问她。
“还有好几个星期呢。姐姐,你还好吗?”
姐姐回应说好,和她一样也是报喜不报忧。可是沉蕙则就是知道姐姐还是不开心。
“姐夫最近还回家吗?”
“和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在一起。呵,乐不思蜀了。”姐姐冷笑。
沉蕙则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导姐姐,她没谈过恋爱,见到的最登对的恋人就是姐姐姐夫,课结果却是姐夫不要姐姐。
姐妹俩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心里面也跟着沉甸甸得。
祁裕和她打招呼她也懒得搭理,下午下了课就歪在宿舍床上发呆。
祁裕又来寻她,见她无精打采,双手撑在床板上,将她圈住轻声问着:“怎么了?不开心?和我说说看,兴许我能帮上吗?”
沉蕙则拍开他的手,下了床淡淡地开口:“没什么。”
祁裕问她:“晚上有露天电影,孩子们都说让我们去,你要不要去?”
沉蕙则不忍心让孩子们失望,点点头。
电影是一部超级英雄片子,村子里面留守儿童以及老人偏多,也喜欢这样热热闹闹的爆米花电影。
沉蕙则提前准备了一把糖果,见到自己的学生挨个分了。
祁裕一早搬了板凳坐在后方,沉蕙则找了他一会儿才瞧见他,穿过人群来到他面前嘟囔着:“你怎么都不喊我啊。”
祁裕笑着拍了拍旁边的凳子让她坐下,心里想着从来都是他偷偷循着她的身影,也难得让她来找一次自己。
大夏天沉蕙则还穿着长袖,扯了扯外面的防晒衣,额上已经热得都是汗水。
祁裕说:“把衣服脱了吧,我带了蚊香,还拿了药膏,没那么多蚊子。”
“被咬的人不是你,你不知道有多难受呢。”
“相信我一次行不?”祁裕拿出一个小小的古典的珐琅盒子打开,里面是青绿色的药膏。
沉蕙则好奇地问:“你从哪儿弄来的?”
“卫生站那个老中医推荐的,”他指了指自己腿上,也是一片红肿,“刚来的那天我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咬了,抹上去便一点事都没有了。很管用。”
沉蕙则想着他为了自己奔波,心里也暖暖得,脱了防晒衣露出手臂,递过去,少年低下头,认真而又温柔地为她抹上,一抬眸,正对上她略带羞涩的笑容,祁裕打趣:“你会害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讨厌。”沉蕙则白他一眼,“女孩子哪有不会害羞的。”
“你都敢军训汇演的时候强吻我,我以为你的字典里面没有害羞两个字呢。”
提起往事,沉蕙则倒有些坐不住了,一年前那时候她对他只有恨乌及屋的厌恶,现在呢,厌恶还有,只是很少会想起了。
她也理不清自己对祁裕是什么感觉,难不成,自己喜欢上他了?
他不知她为何忽然就沉默了,祁裕望向她试探着问:“你又不开心了?”
她收回手臂,兴致忽然就没了,勉力笑了笑道:“我有点想我姐姐了。”
“你姐姐成家了吗?”
“嗯,不过,不过我姐夫正在和我姐姐闹离婚。”沉蕙则叹了口气,双手托腮,眺望远处,幽怨地开口,“他在外面有了外遇,说我姐姐太过强势。可以前,我姐夫明明喜欢我姐姐的独立与韧性。”
“你姐姐值得更好的。”祁裕只能用最通俗的话安慰着。
“但愿吧。”沉蕙则笑了笑,眼底却是晦涩得。
日子就这样一天又一天得过,祁裕和沉蕙则也慢慢适应了在这里清贫的生活。祁裕总是会偷偷看着沉蕙则,想着她那样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也能淌过散发着腐烂青草气息地滋泥滩,弄脏了腿脚,送孩子们回家,且从无抱怨。
喜欢一个人往往就会觉得那个人越看越好,可实际上,沉蕙则已经很美好,倒是衬得他自己孤寡平淡,索然无趣。
沉蕙则送了学生回家,见祁裕坐在自己宿舍的凳子上发呆,日光映在少年俊朗的轮廓上,柔和了他身上的冷淡。
沉蕙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