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的确是留在庙里更为安全,至少关涯目前没表露出攻击性,侯亭照他们也不会对唐蒄做什么。
想到这里,宋迤就心安理得地抛下唐蒄出门去了。刚走到庙门口,便看见关涯房里隐隐传出的灯光。宋迤放轻脚步凑到窗前,无声无息地将窗纸划出一条缝来。
仿佛是要把宋迤骗回去,唐蒄在楼上大声喊着宋迤的名字。这倒为宋迤带来了便利,她弄出的声响太大,关涯听不见这边的声音,更不容易被人发现了。
屋里关涯正在剖开素槛上裹着的层层布条,桌上隔着一个破碗。宋迤屏气凝神地看着,只见关涯揭开坛口的黄纸,格外小心地将坛里那团黑漆漆的东西倒进碗里,腐臭味伴着淅淅沥沥的水声,直往人鼻子里钻。
饶是躲在屋外的宋迤常年接触各类尸体,都没闻到过这么浓烈的腐臭。唐蒄在楼上尖叫连连,好像在为眼前这幕增添气氛似的。宋迤蹙眉伸手掩去那股味道,关涯却连眼睛都不眨,抬起手里装满黑水的瓷碗。
蒋毓还说那东西里加了香料,如此看来,倒是糟蹋了好东西。宋迤都不敢相信关涯要喝掉那碗黑水,那东西入口前关涯似乎有所踌躇,但在唐蒄的尖叫声里,她闭上眼睛仰起头,让那黑乎乎的东西缓慢地爬进口中。
宋迤想象不出那东西是什么味道,从坛子里倒出来时看着很粘稠,里头还有大块的固体。关涯勉强将最后一滴喝干净了,这才从口中捡出吞不下去的东西。
她仿佛很抵触,放下瓷碗时好像放下了千斤重的担子。那些东西随口吐在桌子上不好,要怀着敬佩的心情取出来。关涯张嘴捏出一样圆柱形的物体,宋迤用力睁大眼睛不忍错过,只见那东西有些弯折,可以活动。
关涯用手帕擦干净那东西上的水渍,宋迤借着桌上油灯的光亮辨认出来——那是一截人的手指头。
目睹大场面的宋迤愣在原地,不敢闹出动静打草惊蛇。楼上的唐蒄又喊起来,趁着关涯抬头看天花板,宋迤赶忙跑到房门口,拍门喊道:“蒄姐,蒄姐快开门!”
屋里没人应答,刚才还大声乱喊的唐蒄已经没声响了。宋迤觉得不对,又轻轻敲几下门试探道:“唐蒄?”
仍是没人应她。唐蒄不说话实在古怪,宋迤咬咬牙抬脚踹开房门,窗边站着两个蒙面人,听见声音惊愕地转过头来,一看是宋迤,立马二话不说就跳窗逃跑了。
宋迤正要追上去,却听得屋顶还有声响,抬头看去竟是半趴在屋顶的唐蒄,手上死死抓着瓦下的凸起,再有不慎就会跌落下去。宋迤赶紧伸手去救她,唐蒄战战兢兢地在风里握紧她的手,踩着窗棂艰难地爬回屋里。
踩到地面时唐蒄还如在梦中,手臂上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在皮肤上蜿蜒着,像一张落在手上的红色细网。唐蒄吓得不轻,问:“刚才你去哪了?”
宋迤抓住她的手:“我在楼下,我看见……”
不等她说完,唐蒄就打断道:“那两个人是谁?我以为是侯先生带来的人,他们拿了刀就要砍我,”她回想几秒,怕得扑到宋迤怀里,“那人手上还有枪,怎么会呢?谁会有那种东西,要是他用了枪我就没命活了。”
“我……”宋迤本能地揽住她,犹豫着说,“那两个人盖着脸我没看清楚,侯亭照他们好像不在。”
“好恐怖,我就知道愿望是不会轻易成真的。”唐蒄伏在她肩头,拚命抓紧这根救命稻草,“我不想死,要是我真的死了怎么办?光是划这一刀就那么痛了。”
“你这不是没死嘛。”宋迤感觉到她搂着自己的脖子,手上的血在衣料上洇开来,染湿了一大片。她想多说几句又怕唐蒄生气,最后隻拍拍唐蒄说:“早就说一起行动,就是怕遇见今天的情况。我该早点上来的。”
屋里乱糟糟的,桌上也有几处刀痕。唐蒄好不容易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抬起头来质问宋迤:“对哦,我喊救命那么大声,你怎么到现在才来?我刚才差点死了。”
宋迤一阵心虚,撒谎道:“我没听见。”
“这屋子隔音效果这么好吗,不光是你,侯先生他们也没听见。”唐蒄嘟囔几句,抱着受伤的手说,“吓死人了,还好你及时赶到,他们才没跟着我爬上房顶。”
宋迤瞥见她的伤口,道:“没事吧,我给你包一包。”
这时候再去医院似乎来不及,也没有合适的交通工具。宋迤只能先给她清洗伤口,唐蒄痛得直叫唤,她越喊宋迤就越不敢动作,弄了好半天才算是包扎完成。
唐蒄趴在桌上说:“话说你怎么半道上回来了?”
宋迤想起在关涯窗前窥见的画面,从行李中拿出香粉说:“一言难尽。看来今晚我是不可能再出去了。”
不管是什么时候,唐蒄对香料总是好奇的。宋迤拿出香她就不说话了,刚从那两个怪人手中死里逃生,执意出去挖坟的宋迤又回到她身边,真是说不出的高兴。
趴在旁边听宋迤讲完她在关涯窗前所见,唐蒄猛地站起来,因大脑供血不足又坐回去:“那这个关涯她就不是好人,她吃人肉啊?喝人肉汤啊?我们还不快跑?”
“别牵着伤口,血要是渗出来,她闻到血味就要上来吃你了。”宋迤煞有其事地吓唬得唐蒄不敢动作,又说,“我看她好像很不情愿,但也没人拿枪逼着她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