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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1(1 / 1)

第二年,黑链来找过喜山一次。

她和青环顺利在扬州碰头,卖了一部分从逍遥宫带出来的珍宝,买下田庄和农舍,在扬州边上安顿了下来。

投奔逍遥宫的,多是走投无路的女人,有些得了喜山的真传,像黑链和青环,身上有功夫,做了些运镖的生意。

另一些,多是没有功夫,自愿留在逍遥宫报恩的妇人,这会儿一并来到扬州,在庄子和农舍打点,都开启了新的生活。

一切井井有条起来,黑链许久不见喜山过来找她,寄出去的信也得不到回信,终于按捺不住,折返回到逍遥宫。

山上的雾气比往年更加浓郁,上山的路上,黑链冷得发抖,她有点难以想象,如果喜山一直住在这里,究竟在过着怎样的生活。

很快她就亲眼看到了。

只见喜山和衣而卧,睡在中央大殿当中,大门也敞开。她曲腿躺在床上,像睡着,又像受伤不醒,任凭一只手腕粗细的小蛇缠绕。

黑链还以为她死了,大惊失色,扑上了床,踢倒了地上的果子。

这动作先是惊醒了正在睡觉的小蛇,它翻身立在黑链身前,发出“滋滋”的声音,竖瞳闪烁。

黑链认得绿归,但印象中小蛇绿归只有拇指粗细,和这只并不相同。

她防御性举起手里的剑,在做出进一步反应之前,听到了一阵若有似无的嘤咛。

床上的女人缓缓起身,令黑链和绿归都定在了原地。

喜山揉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聚焦视线,看到了黑链,问她,“你怎么来了?”

她也同时看到了摆出攻击状态的绿归,伸手揉了揉蛇头,“是黑链呀,绿归,你忘记了?”

黑链愣了一下,“绿归?”

喜山说:“它长大了。”

她说完又眯起眼睛,看起来还是很困的样子,慢吞吞伸了个懒腰。

绿归从床上下来,抱着地上的果子吃。

黑链则坐到了喜山床边,“姑姑,为什么不来找我们?”

喜山愣了一下。

她问:“现在是几月了?”

黑链说:“二月。”

喜山又问黑链是哪一年,这才发现已经过去了两年。

她仔仔细细打量着黑链,伸出手摸她的脉搏,笑了笑,“不住在逍遥宫,你体内的旧疾愈合得好多了。”

黑链开始向喜山诉说这两年她们在扬州的生活。

先是说到她们一起卖了逍遥宫珍宝,买了个庄子,然后说到逍遥宫的侍女做了绣娘,学了一门手艺,开了个绣坊,又说青环去接镖,镖局的人听她是逍遥宫人,一开始很抵触,后来跑了几次,被青环几次救了性命,现在没人敢说她的坏话。

喜山说:“这很好。”

黑链再问:“姑姑为什么不来找我们?青环劝我几次,让我不要找你,说你有自己的安排,可姑姑,你的安排,就是在逍遥宫里长眠吗?”

喜山隐隐觉得有些头疼。她经常被黑链呛到,总觉得如果交给徐鹤一教育,黑链一定不会是现在这样。

想到徐鹤一,喜山沉默下来。

她先说,“青环说的对呀,你已经长大了,是个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然后她伸手摸了摸黑链的长发,又笑了一下,“而我是个老人了,老人呢,总是没那么有精神的。”

“您一点都不老。”

喜山失笑,她伸手揉着额头,缓缓吐出一句话,“幽荧毁了,师兄又陷入沉睡,我要等他醒来。”

黑链几欲开口,喜山在她之前又说,“你有自己的人生,而我,也有我的路要走。”

黑链沉默了一下,还是很固执,说,“我陪你。这么大的逍遥宫,只有你一个人,你不会觉得寂寞吗?我来陪你。”

喜山继续揉着额头,“你的伤住在逍遥宫会复发。你不来找我,我不会醒,时间对我来说,几乎就是一瞬的事情。等我复活师兄,我定来找你。”

随即看到了黑链泫然欲泣的脸。

喜山愣了许久,伸出手抱了她一下,黑链挣脱出来,跑没了影子。

如此又是一年。

大概是第三年五月的样子,黑链再次来到逍遥宫,这一次,她带了好些东西。

她带着逍遥宫宫人绣的成衣,不知道哪里找来的夜明珠,晶石,还有好些书简、话本。

黑链说,扬州那边最近流行这个,好多没出阁的女子都藏着偷看,喜山就着夜明珠的冷光,略微翻了一下,是些才子佳人的故事。

书简呢,则是她从各地搜罗来的,记载的都是幽荧相关的典故、传说。

一百年前,喜山为了复活徐鹤一,早就布下天罗地网搜罗这些东西,只一眼她就知道,黑链手里东西是真是假,但是她没有说。

只是当黑链絮絮叨叨介绍着这样一本本书经卷轴都是从何处搜刮而来,说起她三进三出少林寺,喜山这才第一次拿起那个卷轴,前前后后翻了好几遍。

黑链明白她感兴趣,愈发讲得详细,说她碰到一个厉害的僧人,和他过了好几招,最终找到了他的作息轨迹,趁他外出论道的时候偷偷进了藏书阁,拿回了这本。

喜山问她:“那人长什么样子?”

黑链说:“很瘦,颧骨略高,脸上有个痣。”

是觉空。

所有的话讲完了,黑链再次提出要陪着喜山住在逍遥宫,“我的伤已经完全好了。”

喜山还是重复之前的说辞,第二次拒绝。

黑链深深看了喜山一眼,将东西放下,转身离开。

她走了以后,喜山久违觉得落寞起来。

宫殿很大,冷而阴湿,只有蛇虫和尸体作伴。

一直到第五年,有人触动阵法,喜山在床上被巨大的浮空之声震醒,又一次苏醒过来。

她晃悠悠走到山头,看到迷雾之中一个模糊的僧人背影,触碰到阵法,几次受伤,反应过来之时,她已经将那人拉出了阵法,仔细一看,是个陌生的小沙弥。

“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他牙关颤抖,因为喜山的触碰,脸色泛红,挣脱以后,低头不敢看喜山,一个劲说着“男女授受不亲”。

喜山竟然觉得他的长相和弗妄有三分相似。

二人都很年轻,只不过他看起来更加青涩,慌慌张张地说,“有个黑衣服的女人追杀小僧,小僧不敌,只能踏入阵中,幸而得施主相助。”

喜山脑中浮现出黑链的脸。

她穿透阵法,走下山,黑链已经不见了,最终只能返身回来,看着那个一脸无助的小沙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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